在通向海边的空旷街道上，一艘废弃的巨轮被堆积在一片瓦砾和扭曲的铁皮之中，而这片瓦砾和铁皮所在之地曾是一个繁忙的市中心……

这是如今的日本福岛县，历经地震与核泄露事故重创10年后的福岛县。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太平洋地区发生里氏9.0级地震，震中位于北纬38.1度，震源深度约10公里。日本气象厅当时发布了海啸警报。后续研究表明，当时引发的海啸最高达到23米。

10年前的那场强震不仅造成了超5万人的伤亡，还几乎摧毁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核电站：福岛核电站。强震与海啸后，福岛核电站中1、2、3、4号反应堆皆出现问题，5、6号机组也随之报废，造成电站周围6万多平方公里土地受到直接污染，10万多人离开故土。

10年来，福岛核电站所属的东京电力公司（TEPCO，下称“东电”）如何善后这场灾难一直为外界关注，当前，拆废工作仍在继续，核废料后续处理也在继续。据日媒报道，由于当地多发自然灾害，报废工作的进展仍不尽如人意。

本周，日本首相菅义伟任内第二度前往福岛县，向罹难者慰灵碑献上鲜花并默哀，还公布了最新旨在帮助福岛地区复兴与重建的第二个“五年计划”。

经合组织（OECD）也在3月初发布了题为《福岛核事故10周年：进展、教训与展望》的报告，认为尽管那场灾难性的核事故后续仍在发酵，但“重建人们对核能的信赖很重要”。

棘手的核电站报废工作

OCED的最新版报告在此前2期的基础上，回溯了福岛核事故10年来，日本政府、东电、国际原子能机构等各方面在事故发生后立即采取的紧急措施，以及到目前反应堆报废作业的情况。

报告用了诸多篇幅列举了日本今后面临的难题，比如，备受关注的核污水处理问题、如何将浸泡在水池中的核燃料取出、如何处置固体核废料等技术问题。由于此前地震与海啸导致核反应堆厂房上方的燃料池遭受严重的损坏，再加上内部核辐射水平迟迟没有下降，多年来核电站的报废作业在艰难中推行。

据日媒报道，按现在的工程进度，东电完成第一核电站中的废炉拆除工作还要花20~30年时间。目前，东电公布的信息显示，福岛第一核电站4号机组乏燃料棒在2014年12月被全部取出，3号机组乏燃料棒在今年2月也被全部取出。

东电计划继续移出1号机组和2号机组乏燃料池中的392根和615根乏燃料棒，以及三个机组堆芯熔毁后的数百吨核燃料残渣。但日媒认为，这项工作更艰巨，而且受疫情影响，今年的计划已被延期。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福岛核电站地处日本地震高发地区，自然灾害对已处于报废状态下的核电站产生了叠加的破坏效应。2019年肆虐日本的台风“海贝斯”一度破坏了福岛地区的部分重建工作，使得此前有计划回迁当地的民众不得不放弃迁居的打算。

今年2月中旬，福岛县近海又发生里氏7.3级地震，震源深度64公里，日本首都东京有强烈震感。尽管10年后的这场余震没有造成人员的死亡，但福岛第二核电站的1号机组用以保存核燃料的冷却水发生轻微泄漏。不过，根据东电在官网的声明，上述泄漏辐射量很低，且发生在核电站内部，没有外泄。福岛周边的茨城县核电厂、宫城县女川核电站和新潟县的核电站设备均没有报告异常。

对于备受全球关注的核污水处置问题，菅义伟在本周初的福岛之行中重申了“尽快做决定”的立场。他说：“核污水的储存罐不断增加，存放场地愈发紧张，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不应该总是推迟做决定，将在恰当的时候负责任地做出决策。”但是，如同此前一样，他并未明确给出处理方针的决定期限。

10年前核泄漏发生后，为了控制反应堆温度，东电朝反应堆内注入了大量冷却水。反应堆内的冷却水再加上雨水与地下水日复一日地涌入，福岛核电站内源源不断地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带有辐射物质的核污水。

据东电的官方数据，截至2021年2月1日，核电站里已累计了124万吨核污水。为了解决核污水的问题，东电在福岛核电站内修建了许多罐状的污水储存设施，但是每个储存罐只能容纳1000~1300吨污水，按照现在平均每天新产生180吨核污水的速度来计算，平均5~6天就要建一个巨大的储水罐。目前，福岛核电站内已经有1074个储水罐，根据东电的说法，2022年夏天，核电站内就再没有空间来建造储水罐。

目前，日本政府负责处理福岛核污水问题的委员会更倾向于将经过处理的核污水排入海洋的选项。但由于此举争议太大，暂时被搁置。

那些经验与教训

“那场灾难已过去10年了，但考虑到受损的核电站报废工作仍遥遥无期，我们似乎仍在起点徘徊。”日本福岛县知事Masao Uchibor近日表示，“当前最困难的工作是对核废料安全性和稳定性的审查，但我们根本不知道受损核电站的内部还有多少隐患。”

尽管10年间，各方使用了计算机模拟或者远程摄像机等小型内部探测器进入受损的核电站内部，但关于废料的确切位置和其他细节的数据仍然不多。比如上述进程在福岛第一核电站中的第二、第三机组中进展顺利，但受损最严重的第一机组中，关键数据的获取并不成功。

此外，由于核废水的处置所引发的环保问题，不仅导致福岛当地居民不安，也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关注。OECD的报告认为，在解决核事故留下的后续难题中，除了东电公司本身，如果能让当地的民间团体、邻国核领域的专家等相关利益团体一起参与，有助于磋商和提升后续决策的透明度。

目前，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事故所产生的土壤废弃物中的75%已于2月底前从福岛县各地运送至中期储存设施内保管。根据东电的计划，所有运输工作将在3月底完成。而2045年，上述土壤废弃物将得到最终处置。

10年间，日本政府还设立了原子能规制委员会，依据福岛核事故教训，改革日本的核电监管体制。

在灾区重建方面，OECD在报告中指出，有必要为了知识经验的代际传承进行探讨并采取行动。3月7日，东京电力社长小早川智明在福岛核事故10周年之际再次重申：“作为事故当事者，将完成反应堆报废和重建工作，这一点没有变化”。他称，愿使反应堆报废相关业务成为当地产业，包括促进县内企业参与等。“从反应堆报废业务获取的技术及成果推广到其他地区很重要，将在福岛县内着力培养反应堆报废相关人才。”他说。

同属于受灾地的岩手县也从10年前的东日本大地震中吸取了不少经验教训，不仅在防灾体系上做了更新，更在物理上做了隔绝。岩手县陆前高田市是东日本大地震的重灾区，全市99.5%的房屋受到了损害。灾后，该市启动了异地搬迁计划，市政府在城市内的高处“削山为城”，平整出建筑用地，用以交换居民在低地的土地，目前已建成了数十个住宅小区。而在其他地方也使用了“整体垫高”的办法，抵御潜在的危险。

福岛地区的灾后重建一直在日本政府的议事日程上位居前列。菅义伟曾表示，福岛的复兴关于日本东北地区的振兴，而后者也将是日本经济复苏的关键。

在为期5年的福岛地区重建与振兴的第二阶段中，帮助当地居民回迁至安全地区、在当地建立国际研究和教育中心等，都是重要任务。菅义伟在福岛第一核电站所在的大熊町参观时表示：“远离家乡避难的人们非常辛苦，政府将继续致力于改善环境，让避难者返回家园。”

OECD报告最后还提出了九项建议，其中纳入了事故赔偿相关内容，敦促日本政府把成为赔偿对象的损失明确化等，继续改善应对举措。

去年底，日媒对受核事故影响的岩手县、宫城县和福岛县各100名居民进行了问卷调查，认为“重建工作顺利”的受访者，宫城县占到80%，岩手县为66%，而受核事故影响最大的福岛县只有30%的受访者给出肯定回答。日媒认为，这突显出民众对核事故后重建仍缺乏实际感受。（实习生刘晨曦对本文亦有贡献）